我们整个旧时代的人都会灭亡的，你说这不废话吗，任何人都会死亡的，一代后浪总要把前浪拍在愚蠢的耻辱柱上。我和苍鑫老师的观念是整个智人时代都会灭亡的，区别是我俩心态不同。

我是顾影自怜多一点，觉得人工智能时代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像《画皮》里周迅的台词“你有过人的体温吗，有过心跳吗，闻过花香吗，看的出天空的颜色吗，你流过眼泪吗，世上有人爱你，情愿为你去死吗”，虽然妖无所不能长命百岁，可是他们却依旧向往凡人的生命体验，我也沉湎于这种文字观念中。但当这种生命体验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比如太姥姥离世，比如亲近的人恶语相向时，比如抑郁症曾严重到失去读写的能力，我心想的是我怎么还不去死，甚至有一天在郊外一条漂亮的小路上，冬天的太阳那样温和，一切都静谧极了，而我心想的是要是我出车祸死掉就好了。可见文学的浪漫想象发生在一个具体的人身上，只取悦了一众看客，各位看客又有自己的一地鸡毛，更何况饥饿、战争、瘟疫中的人，他们要经受着怎样的殚精竭虑而活着，美其名曰，这是活着的意义，战胜挫折和灾难。

苍鑫则几乎以献祭的激情来呼吁新时代的到来，只要肉体存在，人类永远别想平等，所以干脆就没肉体存在，以后人工智能取代人类这是好事儿，那时候人的概念和现在就不同了，人是我们不可想象的能量体。人类觉得自我的感受很重要，人类的肉体很重要，那是基于人类为中心主义的说法。不巧，地球从不以人类为中心，人类文明发展不足万年，地球存在46亿年，对于地球，人类就像这场病毒一样，有害且繁殖速度极快。砍伐树木、污染河流、抽取石油，开采矿山，把高楼插入土地，用水泥封印自然，简直无恶不作。

我们刚讨论完最前沿的人工智能问题，马上就谈了另一个极端，萨满宗教，话题跳跃在两个极端的时间点，苍鑫的作品就是把最未来和最过往进行一个结合，想从中看出造出人类的那个奥秘。他认为通过研究宇宙去了解奥秘已经没有盼头，只能寄希望研究奥秘的其中一个产物——人类。我用奥秘来形容万宗之宗，很显然我不是说上帝或者玉皇大帝，他们在我这样没有宗教信仰的人看来就是个大奴隶主，我是说那个奥秘，我不知道它为何物，也许它不以物的形体存在。

苍鑫选择萨满是因为萨满是人类文明的童年时期，是更接近于人类的诞生的混沌和真相，因而在他的作品中常见萨满的仪式和图腾。比如三角形、蛇、火等这样的符号，正反重叠的等边三角构成六芒星，萨满认为三角形是无穷的能量体；蛇作为各大文明不约而同的图腾崇拜，埃及法老面具上的眼镜蛇，印度佛教多以蛇作为装饰，中国半人半蛇的女娲形象，这一形象也出现在他的作品中，探寻各个宗教崇拜的源头所共通的事物以通达天理。

他认为自己是兼具两种身份，一个是祭司另一个是科学家，在科学中只有数学和模型这两种能够编织异度空间，在这个悖论的空间中，他绘画了想象中的能量体，把未来科技和神秘主义的巫术相连。像一个古老的衔尾蛇符号，把无限大和无限小相连，形成一个闭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