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青年·随笔 ▏创客与过客:迅速成为过去的时代

2015-01-20 来源: 新青年艺术沙龙


  在2012年夏天,我作为编辑图册的志愿者参与了“亚现象:未来展”的相关工作,在暑假的时候差不多在美术馆呆了一个月来做展览的图册编辑和信息整理,那时一起工作的还有我的几位同学,那一年,版画系的李烁尚未毕业,也是那个夏天放假前我和他一起倒腾一个影展,当年的未来展声势浩大,相关的展览后的讨论和讲座我也去听了,当时还是一个将要毕业的学生的状态,9月恰好是刚上大四的时候,隐隐中对于校园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感受,然后一年后我们这一届毕业了,我进入了所谓当代艺术的实践,做一些展览,认识了年轻的一批艺术家,两年后的现在第二届未来展开幕,忽然发现原来一起做图册的同学大多还在美术馆为了未来展做准备工作,他们大多读研,而这两年一起毕业或者认识的一些年轻艺术家也出现在了展览的参展艺术家名单里,这时候我就有一种恍惚感,我记得我从布展现场回来的第一个感慨就是:转眼之间我们都成了未来。而展览开幕式散去之后感慨又是:我们又将迅速的成为了历史。



  记得在亚现象那个展览上有一个徐冰对话未来艺术家的环节,到了问答环节,有一个在场听众,后来我知道他就是王基宇,他抛给了徐冰先生一个问题:关于亚现象,我想会不会咱们这种策展,把上一辈人对于下一辈人的印象附加到艺术家身上......你们为什么这样去定位年轻艺术家?这是你们的无意识的,还是真的这样想?徐冰先生回应道:我们只是把现象归类呈献给大家......你说我们是不是贬低、压制年轻人而保留传统的地位,相反其实有一些老先生来指责我们,认为我们否定或者颠覆上一代人的创作、而是鼓励这些年轻人的创作倾向,跟你的判断正好相反。进而这位听众说:阴谋肯定你们这一代人的阴谋,而不是更早一代人的阴谋。这位听众与徐冰先生的一问一答持续了很久,这里不能一一来讲,为什么提到这个问答呢?在我美院读书期间的讲座经验和组织讲座的经验中基本没有这么尖锐的给嘉宾抛出过这么难以言说的问题,因为这种问题更应该像是一个私下讨论的问答。关于第一届未来展王基宇问的问题是我所见中最为不同的声音,的确一个大型的展览,难得有极其不同的声音,因为包括我在内的所谓史论专业的学生大多太温吞了,进一步讲,没有提出问题的勇气或者压根就没有问题意识。前两天第二届未来展开幕式我拿到了第一届未来展的议论集,我找到了这一部分的问答,这一部分的问答直到今天看来还是有趣的。美术馆的展览文献原本的保留了这部分,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从第一届到第二届经历了两年的时间,在两年中涌现了诸多的年轻艺术家项目,我有时候会感慨我们年轻人真是遇上了一个最好的时代,因为机会比前辈多了着实不少,但是又有一种悲观,这种悲观来自于当机会太多的时候,对于年轻艺术家又意味着没有机会,这种悖论就好比选择有时候太多就真的相当于没有选择,放眼望去现在的年轻艺术家项目大多是海选的方式,重在呈现,而不是如何改善艺术家的创作环境。

  美术馆的未来展是众多青年艺术家项目中最具有学术价值的,这个从这两届的策展团队就可以看出,另外毕竟是一个基于学院的美术馆的青年项目,和青年学生刚好距离不远,所以从学术基础来讲应该很扎实,至少不会有太多的经济利益纠结其中。当第二届未来展推出了创客创客的主题的时候,我最初的理解创客创客这四个字更像是一个时髦的拟声词,比如:动次动次。结构上总让我想起庞麦郎的摩擦摩擦。我不知道我将其理解为一个具有节奏感的拟声词对不对,这样重叠两个词的结构制造一种拟声词的效果不知道是不是策展团队的意图。另外创客创客总让我想起有一届上海双年展的主题是“快城快客”,这两者都极其具备现代感和都市感,有时候这两个主题给一个艺术界之外的人讲,我想有的人会想到的是一个城市的商业创意项目。这是对于主题的第一个感受。

  后来看了策展团队的文字,徐冰先生认为“创客概念本身涵盖了艺术家这一身份,实际上创客中包含的坚守、持续性、创意、独立性,或者说乐于与大家分享等特征,与当今具有探索精神的艺术家所追求的或者说工作方式,其实是无法区分的,优秀的艺术家再创客的概念范围内就是一个优秀的创客”。展览分为五个板块,每一个板块依旧如上一届一样机具现代感,从展览的文本和筛选的艺术家来看,在短短几个月内完成这个大型展览的工作的确不容易,美院美术馆的团队在过去的一年中做了第二届双年展,接着就是这个大型展览和美术馆的日常展览,所以团队毋庸置疑是值得肯定的,我曾经身在其中作为志愿者,所以工作的艰辛感同身受。

  但是作为一个展览的观后感,一定要说一点夸赞之外的事情。

  在两年前我曾经只是以为只有传统水墨展不存在主题,因为传统水墨的展览主题大多空洞,要么“大美XX”,抑或薪火相传,抑或画境等等,传统水墨的展览的主题有时候彼此换一换不存在问题,此外798的很多群展换一换标题也问题不大,美院美术馆这两次距离不远的双年展,一个无形的手,一个创客创客,总有一种让我傻傻分不清楚的感触,我或许在若干年后甚至会将其混为一谈,因为单单从作品形式来讲太相近了,这种形式上的东西和展览主题无关,只是艺术作品生产的结果,这个展览和那个展览,甚至和其他展览,格调出奇的相似,何况场地还是那个场地。由此也可以看出,对比无形的手中所谓国际大环境中的创作,创客创客的本土艺术家丝毫不逊色,未必不国际化,在80年代我们就怕自己不国际化,但是当国际化成为主流,我们是不是应该反思下这种国际化有多少是形式上的国际化?姜文有《一步之遥》中王天王有一句台词:谁说最是本地的就是最是国际化的,最是长春的就最是上海的?所以说,最是世界的才是最是世界的。我想这几年年轻艺术家极其能体现王天王这句话。

  这次双年展的文集拿到手之后,我仔细翻阅了这本提名集,然后拿出上一届的提名集,而后发现上一届的未来展虽说只是两年之前,却已经变得记忆模糊,我会有这样的错觉,当代艺术越来越像是当代流行音乐,他们都与媒体关系密切,他们同样后浪推前浪。在上一届未来展的时候,有的艺术家朋友跟我讨论,艺术家的作品现在越来越有设计的痕迹,可能这就是本届创客所涉及的创意,有的作品到底是艺术家的作品还是设计师的作品?年轻一代的创作倾向还有一点就是游戏化,我尝试去观察展览现场观展人对于展览的评价,以往我们对于艺术作品的评价是好或者不好,往往会“挺好挺好”一笔带过,而近两年来这种评价变成了“好玩好玩”,或者“有点意思”、“挺有意思”抑或“没意思”。从好坏到好玩不好玩的标准,大致能反应艺术作品和艺术家的倾向。艺术创作原本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体现,创作方法是根据一个方法论或者学养智慧,而创客体现的是创意,创意是一个点子,换言之“idea”和“method”的区别就是创意和创作的区别。创作谈的是高低,创意讲的是有趣无趣。

  近半年来我一直在考虑关于现代媒体的问题,尤其要感谢步入年底可以花足够多的时间在家里发呆,媒体和广告边界的模糊成为了一个潮流,现在的媒体对于传统媒体以及广告都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因为所谓的媒体内容生产兼顾了广告创意的过程,互联网打破了创意壁垒,以前广告公司的创意优势逐渐消失,媒体人成为内容生产者的同时又成为了广告创意人,这两者的结合成为一个可见的潮流,艺术媒体的革新想必也是如此,出版和媒体广告的分化就在接下来的一年来越来越明显。艺术和创意,艺术和创业的关系也是类似,创客本是一个艺术之外的概念,这次展览引入对于艺术的阐释,恰好符合了这个潮流,现在的艺术和一百年前的艺术已经发生了根本改变,无论是媒体还是艺术,创意越来越成为了一个话题,广告和媒体的结合,艺术和设计创意的结合,创意本身对于艺术和媒体本质的消解其实是让我悲观的,因为所谓的创意似乎只是关注一个我们被多少人关注的问题,而不是我们的内容本质上能持续多久的问题,换言之,现在流行的内容和变革的频率来看,十年之后,这个时代能被铭记的东西有多少?恰好最近在看丹布朗的几本书,对达芬奇发生了兴趣,去阅读哈默手稿,想在几百年后,我们生产的内容和艺术能被提及的个体还有几个?我们难道真就那么不在乎永恒了吗?虽然可能永恒是个伪问题,可能创意的时代就是如此。频率快,成为未来,迅速成为历史。

  我们似乎丧失掉了创作一件具有永恒意义作品的耐心,一件作品,现在的人可以观看,十年后的人可以观看,百年之后可以被观看,以此来看,又有多少两年前的作品至今还被我们记住了?两年况且如此,何况置身历史的茫茫暗夜。当代艺术经验中最后剩下的是神化的艺术家和神化的思想,而留下来的作品少之又少,当我们在谈杜尚的时候我们其实在聊杜尚这个人以及他的思想,唯独作品成为了载体,而当我们谈论达芬奇的时候我想我们第一感叹的是他的作品,当代艺术最后剩下的大多不再是作品本身,而是文本和图片。而达芬奇这样的艺术家具备的是一个广泛意义,他的作品对于历史的影响不局限于艺术史,比如我最近再阅读丹布朗的小说,《天使与魔鬼》、《达芬奇密码》这两本小说除了是很好的惊悚小说,与艺术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当代艺术从杜尚以来使得艺术家有成为做哲学家的野心,却又处于被批评家和哲学家解读的尴尬境遇,而我怀疑的只是关于永恒的那部分。

  最后是大型双年展或者主题展览的困惑。展览越大越难以把控,翻开中国当代艺术几十年的历史反倒大型双年展的影响远不如一些具有实验性的展览对于历史的影响,像89现代艺术大展这样具有历史意义的大型展览并不多,反倒是一些小展览,比如1986年在中央美术学院画廊新文人画诞生的小展览,比如刘小东的“多米诺”,比如新具象,后感性,比如侯瀚如和小汉斯在巴黎家里的一些小实验展览,这样的例子不少,对于大型展览这些小展览思量拨千斤,大型展览解决大型展览的问题,总结重过实验,双年展好坏有时候还要看这两年艺术家的状态。小展览解决实验。可是现在这两年双年展和大型展览越来越多,就好比尹吉男先生有一次一个讲座讲过,现在的大型展览有点像是修航母,我们还是喜欢宏达叙事,大航母之外其实还应该有一些小帆船,可能这就是我理解的大型展览和小展览的关系。

  关于第二届未来展,啰啰嗦嗦的写了这么多,随笔写作的状态大概如此,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展览评论,只是借助聊一个展览的事情谈谈一些私人感受,有些知识点或许有谬误,有些观点或许太个人化,只能如此了。创客创客作为2015第一个国内大型展览,在春节前给了艺术界一些欢乐大聚会的气息,这个展览总让我有一种摇滚乐队后海大鲨鱼《黑夜大游行》的感受,恰好后海大鲨鱼主唱付菡也是美院设计学院毕业的,时尚时尚最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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