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猛虎,细嗅蔷薇——陈敬忠

2015-04-05 来源: 概艺原创

陈敬忠,和他名字的谐音“沉静中”一样,是一个看起来沉稳安静的男人。但就像他最喜欢的电影《少年Pi的奇幻漂流》,他的心中也住着一头理查德·帕克,带着他在艺术上不断冒险。



陈敬忠创作《入梦》


  又一年,我们拜祭亡灵,缅怀逝者,哀叹岁月悠悠,人世无常,出生和死亡同样不可阻挡。疲于奔命的我们,可能只有在这种特定的时候才会思考起生死的沉重话题。


  但对于陈敬忠来说,这种思考却从未停止。那些在他生命中出现了又消失了的灵魂,给他带来的影响如此之大,甚至决定了他一生的创作道路。


  陈敬忠相信,生命中是有暗号的。而命运给过他两次暗号,都与死亡有关:一次是十三岁那年与他谈空的大和尚的死,一次是奶奶去世十周年开棺重葬时他所见的累累白骨。命运似乎在指引他去揭示关于死亡的重大谜题,于是,他决心用一生完成生死五部曲主题雕塑。


  点击下面的视频,听陈敬忠讲述他对于生死的思考。




  2006年,陈敬忠还在厦门,那时他已经从厦门一家做工艺品的外贸公司辞职两年,开始创作自己的作品。一次无意中在书摊上看见一本《中国传世人物精选画集》,其中宋代龚开的《中山出游图》让他很受触动。从小就跟着父亲做达摩、钟馗、罗汉,陈敬忠对于这些民间传说中的人物特别有兴趣。而小时候在寺庙的经历,尤其是那位曾跟他谈空的大和尚的死,也让他对生死一直有着不一样的思考。“高更有一张画‘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看到《中山出游图》时我也在思考,生与死并行,人生就是一场出游,我们都是过客。”



宋 龚开 《中山出游图》


  在这种思考下,陈敬忠马上照着这张图捏出了雕塑小稿,但却始终不敢开始正式创作,“怕朋友亲戚们介意,死亡在中国毕竟还是一个比较忌讳的题材。”


  而最终给他勇气创作的,没想到却是已经去世十周年的奶奶。


  说起奶奶,陈敬忠说,小时候他都跟奶奶睡一起,福建人过去重男轻女,所以奶奶最宠他,好吃的总是留给他。他跟奶奶很亲,小时候曾用不多的零花钱买过一只铜戒指送给奶奶,“她去世的时候还一直戴在手上。”2006年,奶奶去世十周年,按照当地的风俗,需要破土开棺,重新安置遗体。“把骨骸搬出来的时候,我瞬间痛哭。我看到那么亲近的一个亲人,变成了一个白骨,而我送她的那个铜戒指还在。当时对生命的理解,是很难用语言描述的。我瞬间的感觉就是我奶奶似乎在跟我讲,你这件作品是可以做的。她似乎在告诉我说,人生只有懂得死亡,你才能知道生命的意义。”


  在奶奶的启示下,陈敬忠马不停蹄地开始创作《出游》。一年之后,作品完成,驱鬼除魔的钟馗携妹妹及侍女率领众小鬼出游,队伍中有三十多个形态各异、变化生动的造型,寓意人生犹如生命的一次出游,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



《出游》 2007年


  创作的那年,陈敬忠仿佛也跟着钟馗和众小鬼去地狱游历了一番,“有时候半夜在工作室,看到身边的一群小鬼,心里也会发毛,晚上经常做噩梦。”但当死亡的各种符号随着陈敬忠的拿捏、雕刻,地狱和人间的通道仿佛渐渐被打通了。“做完《出游》之后,对生死的体验就不一样了,就像但丁游完地狱不再惧怕,看到骷髅头,就像看到日常的景物,不再有惧怕的感觉。”



2007年陈敬忠在厦门创作《出游》


关于《出游》,还有几个有趣的巧合:其中一个小鬼,长得特别像马云,但当时陈敬忠并不知道他。另一个巧合是《出游》中侍女抱了一条小狗,来北京之后,朋友竟然无意中送了陈敬忠一只一模一样的小狗。


《出游》局部 酷似马云的小鬼


《出游》局部 侍女手中的小狗


陈敬忠领养的小狗罗拉


  2008年,做完《出游》后,陈敬忠陪伴读博士的妻子白苓飞,从温暖的厦门来到四季分明的北京。北方独特的气候环境、浓厚的当代艺术氛围,对陈敬忠来说都是巨大的冲击。《北京之旅》是他刚来北京时创作的一件作品。那时他们搬到黑桥,200平米的工作室空空旷旷,没有材料可以创作,陈敬忠就用地上捡来的铁丝、前租客留下的一些废物做成这件作品,表达了他对北京地理和文化最初的印象,比如耳机代表的是798,那时他们每天都在接收来自798的信息;乒乓球代表的是环铁;而用铁丝缠绕而成的螺旋代表的则是天安门辐射的磁波。


《北京之旅》  2008年  89*89cm


  《混沌》中,几百张表情各异的小鬼脸相互挤压着,表现的是那段时期他的迷茫和混沌状态。



《混沌》 2008年  58*36*30cm


  《洗脑》也同样述说了当代艺术对他的冲击,有两年时间,他和白苓飞都处于对自我艺术风格的怀疑当中,否定再否定,最终回归到真实的自我。



洗脑  2008年  32*28cm


  “回归自我,但这个自我已经不同于厦门时的自我。”黑桥的荒凉破败,进一步丰富了陈敬忠对于死亡的思考。“08年的时候,黑桥人还很少,我们走在那条大路上,两边都是树木,你在厦门的时候从来没有看过一排树叶子都掉光,也没有看见过下雪时万物全部被覆盖,甚至你打开窗户可以看到外面一片乌鸦,这种风景都是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包括我们走在路上,经常会看到枯树上面有两三只乌鸦在那边呱呱直叫,在枯树底下又有一个草草的坟墓。”陈敬忠回忆到那时的情景,又补充道:“严寒的地方出哲学家。所以北京适合做艺术。”




  对于死亡有了更深入的思考之后,陈敬忠决心重新启动他在创作《出游》时就开始拟想的计划——60岁之前完成《出游》、《入梦》、《盛宴》、《受难》、《复活》生死五部曲。如今第二部《入梦》已经基本完成。如果说《出游》还只是复制放大的3D版《中山出游图》,陈敬忠自己的想法是有限的,那么《入梦》就是全新的剧本,完全供他自由创作、导演。



《入梦》小稿


  在这组雕塑浮世绘传递最前方,是一个类似庄子的人物仰卧其上,于半睡半醒之间入梦。



《入梦》小稿局部



《入梦》局部


  而他身后那棵荒凉空洞的大树上,一群小鬼在演绎他们各自的故事,其中包含了生死、善恶、信仰、爱情等人生命题。



《入梦》小稿局部



《入梦》小稿局部


  就像他给自己画的自画像一样,陈敬忠始终不惮于做一个艺术上的冒险家,做生与死之间的摆渡人。“我觉得艺术是用来冒险的,因为艺术就像梦一样,白天要做很现实、很规范的事情,晚上做梦可以自由翱翔 。”我想这也是陈敬忠会喜欢少年Pi的原因,想象力是他们共同的信仰,在干巴巴的、不令人兴奋的真实之前,是艺术和想像力让我们超拔其上。



陈敬忠创作《入梦》


  在陈敬忠的工作室里,摆放着上百件以鬼怪、骷髅为题材的雕塑。《孪生》中,扭曲蜷缩的婴儿和大笑抽烟的小鬼以连体双胞胎的形象同生同行,象征着生的拘束和死的逍遥。



《孪生》 2008年 78*36*15cm


  《食之欲》里,鸡蛋化身为色彩绚烂的小鬼,表达了陈敬忠对于食品安全的忧虑。



《食之欲》


  《色戒》传递的则是在他看完李安电影之后,对于男女爱情不同态度的思考——女性为了爱情竟可以舍生忘死。



《色戒》 2008年 76*28*32cm


  与鬼怪为友,以死神为邻,生死变得豁然开朗。陈敬忠很喜欢卡夫卡的一句话:“没有人能唱得像那些处于地狱最深处的人那样纯洁,凡我们以为是天使的歌唱,那是他们的歌唱。”这也是陈敬忠最终的创作理想,让自己的作品唱出来自地狱的动人歌声,将生命和死亡同样雕刻成一场精彩的出游。“经历的这阴森恐怖我觉得其实你内心是更向往美好与幸福。最终到了第五部的时候,我会把第一部中的这些小鬼和死去的人,把它复活,他们就像是回到了宋朝文人出去游山玩水的很美好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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